我家的阿丹

marylu

俞一蓁 我家阿丹上小学一年级了。七年，对我而言，绝不是一眨眼的工夫。漫画上淘气阿丹的邻居，威尔逊先生说过：You have to expect the unexpected!（你必须料到会有料想不到的状况发生！）真是对这种小孩最传神的描述。 七年来，我不时得承受四周人投射来的异样眼神，似乎我是个只放纵、不管教小孩的失职母亲。我好似坐在云霄飞车上，永远不知道下一刻钟，是让我坠入低谷深渊，灰心痛哭呢，还是让我飞上青天，由衷涌出欢欣、喜悦。 上足发条的小孩 阿丹初生时，能吃能睡，健康活泼。会爬之后，爱动的本性逐渐显露。只要醒著，就像上足了发条，没有一刻安静。我们父母只有疲于奔命，在后紧追的份。两岁时，是「闷不吭声的造反」。上小儿科医生的诊所，他非得打开每间诊疗室相通的门，由头窜到尾，翻看所有的抽屉，拿著听诊器到处跑。三岁时，医生告诉我，他怀疑这小孩是ADD(注1)。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两岁多，每天早上我将阿丹送去朋友办的托儿所，小小托儿所五个小孩左右，有学习、有游戏，非常规律，朋友不只耐性足，也极有原则。阿丹在那里，除了偶尔坐不住外，没听说有什么异样。 三岁起，阿丹开始上学前学校，每礼拜两个半天，三十个孩子，分三组、由三位老师带。有一次学校开放让父母「旁观」，我发现合班时，大夥都在唱歌，只有他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晃来晃去到处游走。分班时，自行其事，完全不管老师教些什么。和学校讨论这情形，主任却认为，这年龄的孩子，很多还不成熟，长大一点就会好。 那一两年，阿丹常常耳朵发炎 (注2)，必须不停地吃抗生素。多方考虑后，决定让他动耳管手术。动过手术后，不只耳朵不再发炎，他居然开始闻乐而歌，不再闷不吭声。 听力改进，固然对阿丹的学习有帮助，但四岁时，好动、不专心、冲动、瞻前不顾后的情形依然。记得那时最怕带他去超级市场，坐在推车上，总有办法把架子上的东西抓下来。不坐在推车上，又常发生让人心惊胆跳的「失踪」事件。记得有次外出吃饭，他又失踪了。当时天色已黑，餐厅是栋独立的建筑，四围都是停车场，遍寻不著。半小时后，两个人开车过来，问我们是否在找小孩？才在停车场另一头的电器行「领回他」。原来他不管爸爸有没有跟来，自以为是的找错停车方向，绕来转去，居然穿过偌大的停车场，跑到另一栋建筑物后头。两人说，他一路喊著：Help! Help!才让人牵到电器行，交给服务人员。两位过路人也好心，居然来找「失踪的父母」。事后想来，总觉得是神保守，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其它如按收银员按钮、玩自动门、自动提款机…等，种种制止不住、令我尴尬万分的事情，列举不尽。但仔细推敲，似乎他做的每件事，都有他的道理在。例如叫他不要碰修正液，他说：「那你为什么要把有毒的东西，放在家里？」学校也开始反应，这孩子极机灵(sharp)，就是太好动。我们听从小儿科医生的建议，申请登记让他在学区所设的免费幼儿诊断中心，详做检查。 对「症」下药 约见前两个礼拜，很偶然地，我由收音机里，连续三天，听到有关过动儿的访谈。杜布森博士(Dr. James Dobson) 邀请这方面的专家、教育学家、家长与作者，就各人所知与经验，详细讨论过动儿种种。因这节目，我即时订到Dr. Grant Martin所写的《The Hyperactive Child》。 印象最深的是，主持人问家长最该注意什么事？有一位说是Self-esteem（自尊心）。成长路上，不要让四周人，包括学校老师、同伴，随意践踏他们的自尊。一位说Structure！Structure！Structure！（在井然有序的学习环境中学习） 。这也就是为什么小班或一对一教学适合他们的原因。 另外也因为看了书，我能预先知道诊断可能采取的步骤与情况，作好该作的准备。申请诊断，必须经由医生、学校老师等的推介（不光是父母瞎猜疑）。再由护士、心理学家、教育学家等与父母、小孩一起坐下来，进行初步会诊。之后在陆续安排的诊断中，先要确定孩子的问题不是出于听力或学习上的障碍（这两种情形，也会影响注意力无法集中）。 我家的阿丹，医生诊断他听力完全没问题。心理学家所作的智商测试，显示他还属于高智商。目前并没有任何仪器，真能提出看得见的指数或真凭实据，去「测出」过动儿。只能从小孩表现出来的症状去推测：「应该」是过动儿。而所谓的症状，简单说来有三种：注意力不集中(注3)、冲动(注4)、过动(注5)。 诊断出孩子是过动儿的，父母最常有的反应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孩子不听话不是故意的、原来错不在父母…。许多父母从此挣脱了打骂管教的模式，开始迈入或找寻实际可行的解决方法。 这项持续近一年的诊断，带给我很多帮助。其中最大的一项是，性向测验显出，他是一位 visual person ，也就是说，他是个由「视觉」来学习的人。对我而言，这真是一大旅程碑。我开始试著将儿歌写下，贴在墙上。对他的要求、规范，也写在白报纸上，贴在明显的地方。很快的，阿丹四岁多就开始念书，他的学习自此出现了戏剧性转变。 慎选学习环境 阿丹个头高大，实际年龄却不大，这使他较为吃亏，因为别人不自觉就会对他存著过高的期望。另外，他手部肌肉的发展还不成熟，太早写字、画画，对他并不容易。那一年，我与外子决定让他晚一年进小学，同时为他寻找适合的私立学校。 其实加州目前的公立学校办得好的不算少。从幼稚园到三年级，几乎都改成小班制。但小班归小班，教室里，老师的教学规划是否井然有序、充满创意？管教能 否把握得住原则、又有爱心？我的老大今年进大学，老二进小学五年级，多年来，我一直有机会在公立学校里义务帮忙，我知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适合两个大孩子的学校，不一定就适合阿丹。我目睹有老师专重教室次序，而严苛异常，有的老师甚至取笑、模仿那些「不乖」的孩子，以示警戒。我也目睹有老师随自己情绪起伏，在教室里满怀「忿怒」的一日拖过一日。当然，我也遇见许多好老师。但是，阿丹在人格塑造最重要的小学阶段，我能担保他遇上什么样的老师和环境？ 去年开始，阿丹进入一所既注重学业，亦注重人格教育的私立学校。老师的教学，正符合「井然有序的学习环境」（Structure）。这是阿丹最需要的。何时该做什么，都有一定的程序。教室中行为规范的设定，也事先说明清楚，之后认真执行。同时给予许多鼓励（口头上的、实物奖赏、累积奖励等）。他们对阿丹的行为，也能适度的容忍。 课业方面，我不清楚老师是怎么教的，我只知道上学没多久，阿丹回家已经会将太阳系九大行星的名字告诉我，还指出大小北斗星的相同、相异点。他在阅读和数学方面的程度，超过同伴，因此老师让他越级学习。在最近拿回的全国 SAT(Stanford Achievement Test)考试成绩（一般公立学校是三年级以后才考），很多是达到百分之九十九。最有意思的是，他居然能够将圣经上诗篇二十三篇全部背下来。 很多人误以为这种孩子笨，学习有问题。其实爱恩斯坦、爱迪生都是过动儿，另外电影「大白鲨」、「ET」、「辛德勒的名单」等片的电影导演Steven Spielberg (史蒂芬史匹柏)，以及演员Dustin Hoffman等，也都是过动儿。我有时想，此刻他若待在一所严格要求「乖」的学校，甚至被分在特殊班里，情况会怎样？ 走笔至此，我只能将阿丹诊断的经过，以及学习情形略略写出。虽然，我的确是想告诉家有过动儿的父母，只要我们找对方法，这些小孩是非常有希望的。（能早早发现阿丹的长处，找到弥补他短处的方法，实在是上帝送我的大礼物。）但是，我的本意并不光想「报喜」，我还有许多没有写出来的，例如在训练他自我控制、人际关系、注意力集中时该用的方法，所面临的挫折。例如当他突发奇想、做出让人措手不及的反应时，父母所面临的挑战。以及如何面对并克服是否服药等问题。另外也想推介一些值得一读的书刊。这些容我日后再详述。 我的心路历程 在收笔之前，我还想分享一点这些年来养育阿丹的心路历程，以及自己因信靠上帝而带来的莫大心灵力量。 阿丹仍在腹中时，我就把他奉献给神。如今每次想到早在阿丹出生前，神就知道他是个过动儿，他竟然还悦纳！我对神就满怀敬畏。 翻看这几年写的杂记，原以为孤军奋战，其实是神手搀扶。身为过动儿的父母，我们从来就不是孤孤单单行经「流泪谷」的。 为什么大部分人认为「专心、听话」，是理所当然、与生俱来；或稍稍努力就能够做到的呢？可以想见，阿丹因此吃了不少苦头，但我可以就这样做出「神是不公平」的结论吗？在这多样复杂的人生中，我要这种「平头式」的肤浅公平吗？神啊，但我确实好奇，你以后要怎样使用阿丹？ 生病时我体会到：孩子不一定非得由母亲养大不可。虽然舍不得阿丹，认为不会有人像我这般爱他、训练他、容忍他、鼓励他，但是神提醒我，他比我更爱阿丹，他比我更关心阿丹的成长，他比我更有智慧，知道怎样的帮助最适合阿丹 。神啊，帮助我「放心」、交托。 有一回，主日学老师告诉我，阿丹上课不停走动、坐不下来，根本学不到东西时，我应该如何在这事上仰望神，信赖神？神啊，我不能，我不会、我需要你的安慰、帮助。 另一回，我与阿丹陷入是否参加游泳比赛的拉锯战。这场拉锯战，使我忽略五岁的阿丹，已经会骑脚踏车的事实；这场拉锯战，也使我忽略五岁的阿丹，已经会认字读书的事实。当我在阅读耶利米哀歌第三章时，神在阿丹游泳的事上，完全释放了我。让我看到阿丹内心深处的努力，看到阿丹的特色（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记录下的杂记虽短，却衷心表达对神的感谢，赐给我阿丹。由他身上，让我认识了自己，也更认识神的爱。 注1：ADD乃是(Attention Deficit Disorder的简称)「注意力不集中症」。我们常称的「过动儿」，正确说起来应该是ADHD（多了Hyperactivity过动）。而ADD的孩子并不每个都好动。 注2：耳朵发炎常会影响听力，这情形就好像埋头游泳，听不清楚水面上别人说话。耳管手术非常简单，只是在耳膜上装个小小的管子，将耳内积存的液体排出来。手术后半年，管子就会自动掉出来。 注3：所谓注意力不集中，老实说，应该是过动儿对他周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非常注意，而不单只注意一件事。另一种情况是，他只选择他自认为重要的事，全心投入，而不注意别人要他注意的「重要事」。一般说来，这种小孩的警觉性非常高。 注4：冲动，就是瞻前不顾后，老是先做、才想到后果。 注5：过动的情形，男孩身上表现得较明显 。一般女孩出现的症状常是整天做著「白日梦」。 哀 3:23 每早晨这都是新的．你的诚实、极其广大。 哀 3:24 我心里说、耶和华是我的分．因此、我要仰望他。 哀 3:25 凡等候耶和华、心里寻求他的、耶和华必施恩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