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姊妹!
令人感动的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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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家进门的右侧墙上,挂着过世不久的大嫂的遗像,我向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深度的鞠躬礼。大嫂是我引以为尊敬的女性,她艰难地走完了82个春秋的人生路,也算得长寿了。 大嫂没有多少文化,她一生统共就读懂了并且受益匪浅的一本书,那就是《圣经》——那是她一生不离不弃的必修课。她,一个从上海退休回来的普通又普通的女人,而我在下面要说到的那件往事的年代,她还在给人家当保姆。 在那个举国煎熬的年代,她主人家的夫妇俩——丈夫是音乐学院教授,妻子是中学语文教师——一概被揪斗,然后一起被赶到“五?七干校”劳动;一去经年没让回家。没有人给大嫂发放工资不说,家里抛下的几个孩子和大嫂的生活怎么办? 就在这样的困难面前,她丝毫没有畏缩,她立即上街道办事处寻找到一份工作,白天上工厂挣钱,晚上仍然回到主人家里,如同往常那样,操持家务、管教孩子。这一干就是好几年。 ——但这还不是整个故事的动容之处。 几年以后,主人夫妇俩得到了平反,发还了全部冻结的存款和工资。主人自然想到必须照算对她欠下的全部工资。但殊出意料,竟然遭到了我大嫂的一口拒绝! 大嫂拒绝的理由是:既然不再是他们家的保姆,就没有理由拿人家的工钱。主人要照付工钱的理由是:她虽然白天在工厂上班,但她的心依然在这个家,晚上照旧回来,没有离开过半步。大嫂解释说:“是主人的家,提供给了我一处栖身之地,这才有可能让我转换成了一个工人——我的心里只有感恩的份!”教授夫妇却不怎么看:“是你守护着我们风雨飘摇的家,这才使我们的家丝毫无损,我们的孩子安然无恙——我们心中有愧!”一个感恩,一个有愧;一个要付,一个拒收。几经回合,但高级知识分子俩却没能说服得了一个保姆,让她收下这笔相当可观报酬。无奈大嫂的一贯为人是:不做有损名节的事,不受有损名节的财! 这件事,在当年大哥大嫂回乡过年谈起时,我不假思索站在大哥一边,兄弟俩一唱一和,竟以为她终究是一个乡下妇人的固执劲:不收白不收;更何况当时侄儿结婚在即,正急需用钱,不收未免太傻。新年佳节为此事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但大嫂的主意却如磐石一样的坚定,她生气地说:“赚得全世界,赔上自己的生命,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知道她所指的“生命”,不是世俗肉体的生存,而是超凡脱俗的精神升华。 大嫂说罢,气得转身回娘家去了。从此,再不愿提起这件事情。 据我大哥说,大嫂临终前把她自己的积蓄作出了明确的交待:捐给四川汶川灾区一笔钱,奉献主一笔钱。余下,她没有来得及说清给子女多少,……渐渐脸变笑容,眼望着上苍,就这样泰然自若地走了。大哥说,在她飘逸而去那一刻,天空中隐隐有圣乐之声,细一听却又没有了。 我站在大嫂的遗像面前,尽管先前已向大嫂表达了我对她的歉意,并且得到了她的认可,但此刻内心深处依然觉得愧疚,甚而至于要榨出我西装革履下面的“小”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