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为人知】
和受恩(M.E. Barber)是个很陌生的名字,不只在世界里,就是在基督徒中间,也是很陌生的,有人也许会发现,她的名字曾出现于英文本的“荒漠甘泉”里,只此而已。她是英国人,但是世界名人录(Who's Who)里找不到她。她是个传教士,但是她不像李文斯敦、戴德生等,留下一些轰轰烈烈的事迹。她工作的范围不大,也许仅限于中国一角的荒僻乡村,不像约翰韦斯利能说:“全世界是我的牧区。”她写诗,但是不像查理韦斯利、以撒华滋等人的诗歌,几乎见于每一基督徒歌本诗集。她爱主,属灵生命成熟,但是不像陶勒、盖恩夫人、慕安得烈等有许多著作留传后代。 她似乎是个孤单的客旅,静悄悄地来到这世界。一八六九年生在英国Suffolk的Peasahall这个地方,六十一年后又静悄悄地走了。在这短短的人生旅程中,她曾两度答应主的呼召,抛弃了家园,只身飘洋过海地来到几千里外、那时候还是十分落后的中国,在靠近福建省城的一些地方住下,默默地把她一生最好的时光献上,为主工作,忠心到死。当她被送到墓地安葬时,有位弟兄说:“她所作的,是尽她所能的,像马利亚一样。”一生得她帮助很大的倪柝声弟兄,当时虽不在场,但后来感慨地说:“她为主把自己糟蹋了。”在属灵名著“正常的基督徒生活”,其中的一章“福音的目的”里的信息也,许是和教士一生最好的写照。 有一次有人问她:“作工的条件是甚么?”她回答说:“作工的条件就是肯为神不作工。”得她帮助的一些中国年青人为她着急,希奇她为甚么不出去设立聚会,到些较大的城市作工呢?住在一个小小的乡村里,甚么事情似乎都不会发生,对于她简直是枉费。那时候,一位去看她的弟兄几乎是嚷着对她说:“没有人像妳那样地认识主,妳最能活读圣经,妳不看见周围的需要么?为甚么妳不出去作一些事呢?妳坐在这里,甚么也不作,实在是枉费时间,枉费精力,枉费金钱,甚么都枉费了!”真的枉费了么?五十几年后的今天,人们清楚了,她是神在中国种下的一颗生命的种耔。这一粒种耔确曾孤单、卑微、隐藏,但是感谢神,祂使她开花结果,只有神知道有多少的人直接或间接地得着了她属灵的帮助。希奇的是,神使她结果累累,但她活着的时候,神却没让她知道。 【满了膏的香气】
和受恩教士到荣耀里去已经五十余年了。当时得她帮助、如今还健在的人已是屈指可数,时间不能冲淡和教士给人们深刻的印象,一位在少年时见过和教士、而今发已斑白的姊妹仍能记得:她是中等身材,蛋圆面孔,给她的印象是“慈祥、稳重、敬虔、端庄,满了主的光辉,使人坐在她身旁,感到浑身温暖。”她说话时声调柔和,充满喜乐,能讲流利的福州话,逢人总是堆着充满了爱的笑脸,使人看了,会忘记人间的苦楚。论到和教士给人的属灵供应,这位姊妹回忆说:“她所释放的话语,满有亮光和生命,会叫人撇下一切,终生跟随主。”另一位曾是和教士的学生、同工、并“真儿子”的,现已高龄的弟兄回忆说:“我初次见她时,她眼如闪电,发如银丝,脸面发光像天上的使者,颜容慈爱像人间的母亲,行为极其圣洁,服装极其朴素,笑容可掬,和蔼可亲,与其它侨居中国的外国人不一样。行事为人非常谨慎,不仅有好名声,也有好榜样,事事处处都是为主,为着荣耀神。” 在那一本“正常基督徒生活”里,作者倪柝声常提起一位在属灵上影响他很深的老姊妹,所指的就是和教士。当她被主接去时,他发表感想说:“她是主里一个顶深的人,她与主的交通和对主的忠心,在我看来是世界上少有的。”后来无论是在讲台上,或私下的谈话中,也常提起她,他说:“我一生中,她给我的帮助最大。”又说:“我一生一世顶大的幸福,就是叫我能够认识和教士。”一九三三年,倪弟兄访问英美,并会晤一些当时著名的基督徒领袖后,他说,他真不容易找到一位可与和教士相比的。一九三六年他和一位同工谈到事奉,曾很感慨地说:“若是和教士还在,我们的光景应该是不一样。”他形容她是一个发亮的基督徒,只要走进她的住处,立刻觉得神在那里。倪弟兄起首为主作工的时候,心里定规无论如何要遵行神的旨意,所以就自认不错了。但是甚么时候他去见一见和教士,和她谈一谈主,读一读圣经,就叫他知道自己是不够的。 和受恩姊妹住在白牙潭的时候,常起来为主说话,神不只借着她的话语表达祂的旨意,也借着她这个人说话。倪弟兄有一次作见证说:“我听到好多弟兄姊妹谈到‘成圣’两个字,所以我就去研究成圣的道理,我在新约圣经里找出二百多节,关于‘圣’的经文,把它们都背熟,都编好,但甚么叫‘成圣’,我仍不清楚,我里头感觉是空的,直到有一天,我碰着这位老姊妹,她是那样的圣洁,那一天,我的眼睛被开启了,真正看见甚么叫作‘成圣’,我所碰着的那个人就是圣洁的。那一个光够厉害,那一个光叫我往前。” 一九二二年,和教士五十三岁,倪弟兄尚年青,得救才两年,心中有许多蓝图,美丽的思想,动人的计划,等着神来批准,以为他有千百件事,若一旦实现,一定好得无比。他兴奋地带着这些到和教士那里去,想用这些事来说服她,替她作主张,这一件、那一件都是该作的。他后来见证说:“在我还没有开口说明我的计划之前,她先说了几句极重的话,哦,光来了!使我深觉羞愧。我的作为竟是如此的出乎天然,充满了人的成份。我被光带到一个地步,只得向主说:‘主呀,我的心思只注意肉体的活动,但是这里有一个人,她完全不想这些,她只有一个动机,一个希望,就是“为着神”。’” 在一张她曾用过的活页纸上,有这么一句话:“为己我无所求,为主所求一切”。后来倪弟兄也采用了这句动人的祷告,作为他的座右铭。无疑的,这个发自和教士深处的祷告,恰切的描绘并解释了她的一生。 【在所应许之地作客】
和受恩教士第一次受差遣到中国,是在一八九九年,到福建省福州市,在仓前山圣公会所办的陶淑女子中学里教了七年书。她有基督丰盛的生命,溢流出美好的生活,吸引许多学生围绕在她身旁接受教育,因而引起了校长的不满,加于她莫须有的十大罪状,当她安静省察的时候,在主面前觉得:“姆指与小指争吵,都是叫头受伤,还是离开这里罢。”她就完全顺服,悄然地离开了陶淑女子中学,虽然如此,那些告她的罪状还是送到了英国差会的总部。那时她就学了在十字架荫影下默默无声的功课,宁可忍受委曲,不为自己申辩,直到差会负责人对她说:“我用职权吩咐妳,不要隐瞒。”她才把一切的原委说了出来。后来她在英国遇见了潘汤弟兄(D.M. Panton);得了他许多属灵的帮助,并一同聚会。潘汤弟兄是当时基督徒杂志“黎明”的主笔,是一位非常认识圣经预言,并明白得胜真理的弟兄,他影响了和教士的一生“作一个等候主回来的人”。那时她在英国等候两年,等主再为她开路前来中国作工,那段时期,生活非常艰难。甚至连一块肥皂,都需要用信心祷告求主预备。终于在她四十二岁的那一年,她再度回到中国。这一次,没有一个有力的差会在背后支持她,陪伴她的只有比她小廿岁的外甥女黎爱莲(M.L.S. Ballard)。黎教士还带着少数私房钱,而和教士只拥有诗篇廿三篇作她唯一的产业。正像亚伯拉罕一样,用信心仰望主,负她一切的责任。当她们的船驶进闽江口的时候,她心中默默仰望神为她安排前途,这时看到左岸罗星塔附近的白牙潭景色宜人,内心感觉这就是今后神为她所预备工作的地方,后来果然在白牙潭租到了房子,定居下来。房东是开办孤儿院的院长夏姊妹。白牙潭是一个荒僻靠海的地方,而和教士所住的又是几间简陋的木屋,和她第一次来中国时,在福州城里所住的花园洋房相较,真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那时候从福州到白牙潭,要先坐汽船到马尾,再用小木船渡到白牙潭,然后,还得沿山边小路走一程,才能到达小山坡上的几间旧木屋,那就是和教士的住处了。山坡顶上的一间是她的卧室,和她自己单独与主交通的地方,旁边一排房屋是为着接待用的。这“白牙潭”在她的心目中,就像亚伯拉罕的迦南地一样,是应许之地。神会中途收回这地么?事实上却曾有两次惊险的经历,原因是房东夏姊妹曾两次坚决要把房子收回给孤儿院用,并且派了土木工将房子整修了一番后,要她在限期内迁离。眼看这些房屋要被收回已成定局,然而她相信神的应许不会落空,她镇定安然地向神祷告说:“父神啊!求你坚定你的应许。 ”结果房东先后两次,都派专人来说:“整修好的房子仍旧由你们来住下罢。”从那时起,直至一九三零年和教士安息主怀里后,仍由黎爱莲教士继续在白牙潭工作,一直到一九五零年她回英国,才离开了这个神所应许之地。 【恒久忍耐,就得了所应许的】
虽然白牙潭是神所应许的,然而在那里的日子,祂并没有应许天色常蓝。有一天她因为各种的压力,几乎灰心绝望,然而主站在她身边,加给她力量,她就写了一首诗:“当向标竿力前”。这一首诗中所表达的艰苦与孤单,似乎可以从下面一位同工的回忆中略窥一二:“她从繁华的仓前山迁到偏僻的白牙潭,过着孤单清静的生活,没有人同心,没有人同情,没有受人一文钱的帮助,她眼目单单仰望主负她全部的责任。” 她有时也遭遇经济窘迫。有一次她的口袋已空,又有几笔款项必须付出去,正当这时,一个新神学派的人,拿了一笔款子来帮助她,但是他给的时候却多说了几句话,劝她不要太迷信。虽然这一笔款对和教士是急需的,但她还是谢绝了。她负责向主忠心,主也负她的责任。第二天非常奇妙的,在英国的潘汤弟兄电汇了一大笔款给她,她曾写信问潘汤弟兄为甚么汇款给她,并且为甚么要电汇。潘汤弟兄回信说,他也不知道为甚么,只是在祷告的时候觉得该汇这笔数目,并且该电汇给她。 和教士是个讲求属灵原则的人,她宁可像以色列百姓天天在旷野捡吗哪,像以利亚在干旱的基立溪旁等着神差遣乌鸦叨饼和肉给她。有一次从外国来了两位弟兄,到了白牙潭看望和教士和同工们,关心她们的生活和经济问题,建议同工们为主的缘故做点生意,带着职业事奉主,可以把中国的丝、茶、刺绣等出产品寄到国外给他们代售,赚些利润为主工作使用,和教士为着持守所领受的属灵原则,还是婉谢了他们的建议。 【求你在这些年间,复兴你的作为】和受恩教士真是一个祷告的人,她不只仰望主在日常生活的需要上供给她,她也求主为他们的工作开路。她和黎教士深深知道,她们在肉身上极其有限。从外面来看,两个没有差会支持的弱女子,能为主作甚么呢?但是她们的属灵眼光一点都不弱。一心要得着当时十分落后的广大中国归向基督,这似乎是一个遥远的美梦。但是,她们看准,神必须为自己兴起一些有为的青年来,为此,她们就专一为这件事祷告了十年,神听了这个祷告,在她住处的附近,有一个很大的复兴,神兴起了一些爱主的青年,其中有王载、王连俊、陆忠信、倪柝声、陈再生、张诗贞等弟兄。姊妹中有叶松芳、宋希娟、林瑞玉等,尤其为主撇下教职的叶松芳姊妹,前往白牙潭服事,一直陪伴和教士,直到她离世为止。之后,神又感动宋希娟姊妹,她为怀念和教士,并且不忍眼见叶姊妹一个孤守海隅,她也迁到白牙潭,和叶姊妹朝夕相守,直到叶姊妹也被主接回。为着应付这许多属灵的需要,和教士在白牙潭她所住的地方,预备了一排宿舍,作为接待用。另外有一间较大的,作聚会场所。就在这里,时常有定期的造就聚会,以一周或半月的时间,帮助各地有心追求的学生与知识青年等。据与会的人回忆:大会期间每天聚会查经三堂,会后还要做笔记,抄诗歌等等。此外,为着邻近村庄的慕道朋友们,也设立了“学习真道班”,对于福音真理给予有系统地讲解,就如:“神的存在”、“人的罪恶”、“审判”、“主的救恩 ”、“如何得救”、“天堂”、“地狱”、“得救以后”等。像这样一个类似办教育、培养属灵人才的工作,不只需要有属灵的眼光和忍耐,并且需要有庞大的经济支持,和教士如何应付这局面呢?她不靠募捐,不作广告,也不靠甚么有力的财团,只是单单仰望神的供给。 有一次一位弟兄,麦克博士,从外国来到白牙潭,参观和教士的工作,接见了许多可爱的同工们,非常欢喜,很受激励,他说:“他想到同工们没有固定的薪俸,生活费用必定有困难,你们可不可以定一个名称,如某某组织,或某某单位,待我回国的时候报告我所在地的教会,他们就能按时寄款给你们,这样你们就可以安心工作,不必再为经济担心了。”但这一片好意,却没有被择善固执的和教士所接受。信心的道路的确是孤单的。 她怎样帮助青年人,可从一位老姊妹的回忆中得知一鳞半爪:“大家以为她年纪老了,都尊称她为‘和师姑’,但她不肯接受,说:‘我们在主里,不管年长、年幼,都是一样的。年日在主里算,没有甚么差别,你们叫我受恩姊妹好了。’以后弟兄姊妹们为着尊敬,不叫她名字,把‘和师姑’改称‘和姊妹’。从此以后,对年长的其它姊妹,都以她们的姓称她某姊,如叶姊、宋姊、...这称呼都从那时开始。她对姊妹的教导,非常强调必须端庄,立志做安静的人;反复以‘帖撒罗尼迦前书’、‘提摩太前书’两部书阐述綦详,引人入胜,感人深刻。她教姊妹顺服真理,顺服权柄的真义,并强调姊妹蒙头的重要。她勉励姊妹们,少言语,学习仰望神,不可为言语争辩,因为这是没有益处的,只能败坏所听见的人,正如帖撒罗尼迦前书二、三章所教导的。她对真诚爱主的人,极为尊重,视为珍宝。她爱护倪柝声、魏光禧、陆忠信等弟兄,说是:‘因信主,作为我的真儿子。’把她几十年事主所获得的恩赐和亮光,毫无保留地交通给他们,感动得他们撇下一切,终生事奉主。” 【金苹果在银网子里】
倪柝声弟兄和同时被主兴起的一些年青人,常到和教士那里受教导、得帮助。她责备人非常严厉,但是每次被对付之后,都使人觉得获益不浅。那时,七位在福州聚会的青年,每周五聚在一起交通教会的事务,但其中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倪弟兄和另一位领袖的辩论上。这位做领袖的弟兄年长五岁,各人都以自己的意见为是,且轻易地批评对方的想法。有的时候,倪弟兄就到和教士那里,向她申诉,请她主持正义,和教士却责备倪弟兄说:“圣经上说,年幼的应当顺服年长的,你得服他。 ”倪弟兄不服气,就为自己辩护说:“这样我作不来,基督徒也该按道理行事。”她说:“不是理由的对错,是看圣经怎样说,年幼的应当顺服年长的。”倪弟兄因着不愉快的争执,前天晚上已哭了一场,现在听了这一番话,气得回家再哭一场,他恨自己为甚么不早一点出世,那么该顺服的,就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弟兄了。有趣的是,在另外一次争论中,这位比他大五岁的弟兄没有顺服另外一位比他还年长的弟兄,很明显地,这一次倪弟兄觉得自己非常有理,是那个同工如何不对,他以为这一次一定得胜。但她说:“那个同工错与不错,是另外一个问题,而你现在在我面前控告你的弟兄,你说你像不像一个背十字架的人?像不像一只羔羊?”倪弟兄后来作见证说,她只说了这几句话,他立刻觉得羞愧。他承认在那一段日子,学习了他一生中最宝贵的功课。 和受恩姊妹实在知道如何帮助别人。有一次,倪弟兄一个晚上写了好几首诗,拿去给和受恩姊妹看,他以为一定会得着称赞,没想到被浇了一盆冷水,她说:“诗像奶与蜜一样,是生命的流露,都是经过学功课、受对付而来,不是一朝一夕成功的。” 倪弟兄决定出来为主作工之后,见到和教士,她就读马太十五章分饼的事给他听,然后郑重的说:“所有在主手里的饼,主都擘开了才分出去的,没有擘开的饼,是不能变化而养活别人生命的。”她又说:“多少时候,我们好像饼那样奉献在主的手中,但是,心中偷偷在对主说:‘主啊,奉献是奉献了,但千万不要把我擘开。’ 弟兄,请你记得:每一块摆在主手里的饼,是没有不被擘开的。” 和受恩姊妹给人的帮助,常是句句中肯,扣人心弦。有一次,有一位老姊妹因为顺服主,受到人的批评,就去告诉和教士,她警告说:“撒但的攻击,你或许知道靠主站住;撒但的笑脸,恐怕你会降服。”又有一次,她写信给余慈度小姐说:“撒但若能抓住我们的思想,撒但就已经抓住了我们所有的生活。”她每逢有人生病的时候,即便是伤风小病,她总问说:“你知道是为甚么?”她经常对人说一句话:“不要怕,只要信。” 有一次,她和一位年青弟兄在山上一同祷告,又读了一段圣经 ─ 以西结书四十四章关于事奉主还是事奉殿的那一段 ─ 她说:“小弟兄,我廿多年前就读到这段圣经了,那时,我立刻把圣经合起来,跪下祷告说:‘主阿,让我事奉你,不让我事奉殿。’”像这样对青年圣徒的帮助,不知道远超过多次的特别聚会和多少篇的讲章。后来证明,这些帮助是有永久的功效,它供应得帮助者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