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15他们被叫了起来。弗兰兹晕糊糊地揉揉眼睛,驱走倦意。他的头痛和发抖的症状都消失了。哦,我休息好了。如果我能把脚穿进靴子里,也许我可以再试一试。
他站起来,把脚从灰色毯子下拉出来看着。在昏暗的光中,它们显得发白。
“等一下,”他喃喃地说,眨了眨眼,再眯着。“不可能的。”
他伸出手,小心地摸着,然后越来越重地蹭着。
痊愈了。他的头发兴奋地竖了起来。我的脚完全好了。不是厚厚的癣,而是全新的没有伤口的皮肤。
他惊喜地摇摇头,穿上血迹斑斑的袜子,套上靴子;他健步走过,向惊呆的威利问候早安。战争接下来的几年里,弗兰兹的脚再也没出现过问题。
先遣队的卡车和他们又会合了,渐渐地全队都走到一起了。生活作息如下:凌晨3:00~5:00起床开始行军。全天都在前行,有时候坐卡车有时候步行。晚上就在临时的营房里稍作休息——仓房,教堂,会堂,学校。通常那里的跳蚤会把人咬得浑身又痒又痛。现在,大多数的先遣队员也都长了虱子,没机会彻底洗个干净。
这些人惊讶地亲眼看到了苏联共产主义的后果。几十年前,苏共没收了所有私有土地,把它们合并到大集体农场中,称为kolkhozes。每一个kolkhoz都由大片大片的土地组成。农场主像个奴隶一样在他们的地里干活,除了所需的食物外什么报酬也没得到。牛就关在一个很大的牲口棚里。
由于工作再辛苦些也不会得到更多报酬,乌克兰人无意在这些农场尽心工作,到处都很脏而且失修。只允许女人们养些私人的鸡,鸭,鹅——她们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上面,而没把财产上交政府。
当饥饿的德国人走过来时,他们只想到抓住那些家禽,晚上放在烤扦上用篝火烤着吃。
“哈瑟,”他们叫着,“过来和我们一起吧。”
“不,同志们,我不会觉得你们从挨饿的人手中偷来的东西好吃的。”
“好吧,圣人先生,你难道不知道在战争中没有道德正义了吗?拿上你能拿的,然后还活命的时就快乐享受这一切——这就是宗旨。另外,少有快乐先生自己也拿了些鹅肉。如果他能拿,我们当然也能。”
弗兰兹耸耸肩。“不管中尉做了什么,这还是算偷盗,”他说。“这还是错的。如果情况相反,苏军从我们饥饿的孩子们手中抢走食物,那会如何呢?”
其中一个士兵呸地一声恼怒地说。“这种谈话真让我愤怒,”他厉声说。“你愚蠢极了!你完全知道德国永远不可能被人入侵。你说话总是好像你不相信似的。如果你再不闭嘴谈那些反动的想法,我会把你打得稀巴烂的!”
弗兰兹没有说什么就转身回到办公室。两天后有命令从总部传达下来,严格禁止偷盗,任何人被发现偷盗的就会被送去监狱感化营,在那里去执行艰巨而危险的任务。偷盗活动停止了。
弗兰兹忍不住了。“看吧,”他对那些人说。“我不是告诉你们了吗?”
这事后过了几周,弗兰兹又被提升了,这次是下士了。他同时被任命为会计和699先遣队的出纳员。严格说来,他保管了部队里所有的帐簿并发放所有的钱。
每10天他就给士兵们发放他们的兵役薪。因为他们从属东线战场的一部分,就有发放战区兵役补偿金。每次多发一德国马克——大约一美元。很明显,他们时常遇见危险,但偿价不高。
弗兰兹同时从德国订购食物,衣物和其他用品。当他们不行军时,他就搭建个小商店,人们可以买到肥皂,剃须刀和其他必需品。他的长官们根本不查他的帐——他们知道可以完全信任他。
部队渐渐往东行。他们常常经过废弃了的苏联坦克;有一次他们见到2300个苏联战俘只由12个德国兵押送着西行去德国监狱。下雨时他们浑身都淋湿了。下暴雨时,未修整的路无法行走,699队就休息一两天。弗兰兹就利用这样的机会,把湿淋淋的办公文件放在房子的屋檐上晾干。
一个周五埃里克(Erich)中士走到弗兰兹面前。“哈瑟,我要你明天写一份十日报告,我可以送到总部去。”
“好的,长官。”弗兰兹敬了个标准礼。
“不要对我敬礼,哈瑟。我不是委任的军官。我是中士。”
“是的,中士。顺便说一下,我想让您知道所有的纸都是湿的。”
“那会怎样?”
“如果我把湿纸放在打印机里,会被撕坏的。”
“哦。”中士停了一下。“好吧,你认为什么时候可以干。”
“星期天吧。”
“好吧,等那时再做。”
又一个周五到了。“哈瑟,你明天要做月终财务报告。”
“是的,长官。但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星期六晚上小商店会有很多买卖。因为星期天才到本月1号,那也需要算到数据中。”
“对啊。那还是等到星期天吧。”
弗兰兹总是建议他们把事情放在星期天做比较好,而不显得是在违抗命令。
有时候在安息日,他的士兵同伴们会来找他。“弗兰兹,可以卖我些肥皂吗?”
“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的。上次发货时我一块也没有了。如果你可以等今天晚上来,我尽量帮你找一些。”
“哦,当然可以,今天是你的安息日,我忘记了。”士兵们老早就接受了,他们不能在安息日让弗兰兹做事。
8月时候雨下得更频繁了,把村庄变成了巨大的泥湖。但是德国人没有退后,他们顽强地前行。当卡车陷在泥沼里没到锥子时,他们从后面把卡车拖出来。最后泥沼更深了,以至士兵们的靴子都进泥了。这样他们只走几百码就要花上几个小时。
“我们都陷在泥沼中了,现在要停下来。”长官们摇摇头说。“即使是德国的坚强也胜不过大自然啊。”
太阳终于又出现时,先遣队花了两天才整装完毕,让他们的机械正常运转。在接下来的两场大雨中,他们很明智地呆在了民房里。虽然他们那时还没意识到,但大雨使得整个东线的战争暂停了下来。强大的德国纳粹德国国防军t陷于瘫痪中——不是因为敌人,而是因为泥沼。
最后,先遣队终于到达了Dnepr河西岸的Cherkassy。在这里,那条大河有5英里宽,他们要跨河建一座桥。他们和其他四个营会合在一起,一共有6000人,帮忙建防御公事。
营里部分人去森林里砍树:21个人管理一个乌克兰锯木场;另外25人管理一家钉子厂,那里不但生产钉子,还有夹具和金属支架。原木被送往锯木场,锯成机械师测量好的大小,然后直接拉到其余人建桥的地方。
德国遭遇到红军越来越强的抵抗,前进减速了。战争常常进退反复。苏联空军中队的飞机丢下炸弹,德国的高射炮就把它们打下来。然后当飞机还在地上燃烧时,著名的德国斯图卡式俯冲轰炸机Stukas(Sturzkampfflugzeug的简写)就猛冲来将之毁灭。但德国一松懈下来,苏联就发起了坦克反击战——那以后纳粹德国国防军t很快包围了苏联,用迫击炮和榴弹炮把他们彻底消灭了。战争仍在继续进行,双方均损失惨重。
一个星期六先遣队被苏军包围了。加斯多克中尉迅速调动他们。
“哈瑟,你和韦伯去那空着的牛奶房,保护我们南面的位置。”他大声叫着。
来了,弗兰兹想着。他清了清喉咙,尽量说得清楚些。“中尉,今天是我的安息日。我无法执行任务。”
“什么,哈瑟?”
“我无法执行。很抱歉,长官。”
加斯多克目瞪口呆。“这是战争,士兵!我们要为生存而战!”
“很抱歉,长官。”弗兰兹重复了。
“哈瑟,你在违抗命令吗?”
“是的,长官,”弗兰兹立正站着回答。
中尉的脸涨红了。“我受够你了!”他大吼。“这次你会得到该得的报应的,没人能救你了!我会亲眼看着的!”
苏军被成功击退后,中尉在弗兰兹的兵役档案上记录了下来,当战争结束后他要因拒绝服从上级军官的命令而被处决。
先遣队虽然作为一支机械部队,却常常要投身战区。一天下午弗兰兹和卡尔在巡逻,其他人忙着在防卫绕着村子一个反坦克屏障。忽然,火光一闪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们跑过去看,发现一个叫Heinrich Korbmacher的士兵半边脸被炸掉了,肠子都流了出来——他踩到了一枚地雷。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扶着他的头安慰他,他的尖叫声冲破云霄。“妈妈,帮帮我!哦,妈妈,我需要你!妈妈,你在哪里?”
幸而他的痛苦很快就结束了,当天晚上他们把他埋葬了。没什么可说的。这次特别叫人难过,因为在去年春天,Heinrich在德国的小房子被英军的炮弹炸毁了。
他撇下妻子和四个孩子。作为军队事务员,弗兰兹要通知那个寡妇,并把Heinrich的一些物件带回家给她。他悲哀地想到会不会有一天有人也要为他这么做。
在接下来的四年中,这就是德国的军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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