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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说冰心是上世纪20年代具有相当影响力的作家,这一点我承认。但是你若说她是“上帝的一个虔诚的女儿”,你特别使用了“虔诚”这两个字,我只能说“呵呵”了。站在我的立场来看,她仅仅是在教会学校获得过正式教育而已。
据说冰心出身于“基督教家庭”,她的父母信仰状况怎样,我无从考证。不过她曾就读于贝满中学和燕京大学,这一点倒是可以查证的。这两所学校都属于基督教学校,此后赴美深造进入的威尔斯利大学,也是同类学府。至于她本人的信仰嘛,从她的作品中没看出她有多“虔诚”。
例如基督徒生活中的祈祷,冰心在《南归》一文中提及两处,都是因她的母亲生病而发,完全出乎惊怕和哀悯,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情形。在她的其他著作里,极少见她提到过祈祷。
再比如她在《春水》第139首中说:“这奔涌的心潮,只索倩《楞严》来壅塞了。无力的人呵!究竟会悟到‘空不空’么?”这样的诗句,出自佛教的作家笔下才算恰如其分。至于基督徒,不论所因为何,投靠的对象都是上帝,是上帝启示的话,而不是《楞严经》。
冰心的佛家思想在《寄小读者》中也有流露。关于自己身受病患与别离的苦痛,她认为是:“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种入地狱的思想,以及盼转世的思想,绝非基督徒的意识。因为,对于基督徒来说,既信,就没有下地狱的问题。此外,在《南归》中提到的为其母的疾病向“圣母”哀求,在母亲死后于灵堂焚香,以及向父亲下跪拜寿等举动,都表明冰心所行已经越出了正统基督信仰的范围。
冰心是一个具有浓厚传统气息的中国女子,但在泛神论思想影响下,决定了她的观点近泛神论而不近基督教。例如《寄小读者》记载1924年夏的某日下午,她在山上欣赏晚霞:“似乎听到了那夕阳下落的声音。这时我骤然间觉得弱小的心灵,被这伟大的印象,升举到高空,又倏然间被压落在海底!我觉出了造化的庄严,一身之幼稚、病后的我,在这四周艳射的景象中,竟伏于纤草之上,呜咽不止!”
这类浪漫的泛神论者行径,徐志摩在英国有过,冰心和徐志摩的共同偶像泰戈尔也有过。她欣赏的是自然界绮丽的景象,以及所谓纯美的人、事、物本身,并非创造这一切的上帝。所以严格来讲,冰心流露出来的那个一般人称为“基督教”的东西,是稀释过的,甚至是搀杂过的,掺杂了基督教、佛教、印度教的各种观念。
冰心的宗教信仰,颇能代表她那一代基督徒中某些人的信仰。他们出身书香之家,在中国文化传统中长大,甩不开沉重的儒、释、道思想包袱,而又接受多方的新知影响,以至本身的信仰,显得驳杂支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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