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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书信 学习札记 之一 《腓立比书》
再思基督的人性——“基督颂”·基督的“虚己”/zebrazebra
在思考基督人性的过程中不断查考圣经，我们相信圣经不仅没有一处经文支持基督人性的受造，而且有多处经文正面启示教会，基督的人性本来就是“取”的，其中一处重要经文是《腓立比书》2：5-11的“基督颂”。
我们要考虑，为什么保罗会在这封书信中，引用这首“基督颂”？据说它是初代教会传唱的一首颂歌，保罗引用它一定大有深意，一定和整卷书信的内容密切相关，一定是保罗极为希望腓立比的教会圣徒认真思想、领受、实践，才会将这段颂歌置于书信的核心位置、关键位置，对书信的结构、布局，产生巨大的影响，凝聚着书信的主题、精髓。
“基督颂”也特别具有神学意义或神学价值，后世教会专门讨论这段经文中的“虚己”，形成了有关基督之“虚己”（kenosis）的神学讨论。甚至还引起争议，到底基督的“虚己”是基督放弃了神性、削减了神性、限制了神性，还是基督的神性一点没有受损、丝毫未曾减少，只是增加了真实的、完全的人性？后一种看法是保守派、正统派神学家的立场：耶稣基督始终是、永远是百分之百的神，即使道成肉身，取了人性，也是百分之百的神。基督取了人性以后，从降生至复活升天，是活出了完全的人性，不可将基督在人性中的自我限制理解为基督的神性被削减或丧失。
“基督颂”的主题是基督论，是道成肉身，但是保罗这封书信对基督论的诠释，与福音书有什么不同吗？马太和路加是采用历史叙述的方式，记录并描述圣子降世为人，圣灵感孕，生于马槽……等等，故事性、叙事性很明显；约翰则以相当神学化的语言，使用了极具哲理性的希腊概念“道”（Logos），由于把“道”和“肉身”（sarx）相联系，而且是道“成了”（egeneto）肉身，便超越了希腊哲学的二元论，超越了人类的概念、分类、逻辑，把道成肉身描述为真正的奥秘。
“基督颂”与前两者不同，尤其是放在《腓立比书》中，就更显其特色。《腓》2：5所说的，“你们当以基督耶稣的心为心”，是一句不可或缺的重要提示，保罗希望读者在阅读时，认真体会、揣摩基督耶稣的心意，这既不同于马太、路加的历史叙述，也有别于约翰的神学化概括，而是直指人心，直接沟通了信徒的心和基督耶稣的心，从基督的主观、内在的心意这样一个角度，去领受、体会、思想基督的“虚己”。《腓》2：6“祂本有神的形像，不以自己与神同等为强夺的”，对读者领会“虚己”的真意最为关键，因为这里讲的，是基督的心意，是基督自己对道成肉身的“理解”或“想法”。《腓》2：7已经讲到基督的行动：“反倒虚己，取了奴仆的形像，成为人的样式”，《腓》2：6则是对行动予以理解的钥匙。“祂本有神的形像”是指基督自有永有的神性本质，毫无争议，但“不以自己与神同等为强夺的”这半句颇值得深思。
让我们集中精力思考这半句：“不以自己与神同等为强夺的”。《现代中文译本》的译文是“却没有滥用跟上帝同等的特权”，《吕振中译本》是“却不以自己与上帝平等为应当把持不舍的”，《思高译本》是“却没有以自己与天主同等，为应当把持不舍的”，将几个译本参照来看，字面的意思没有多少出入，可是这半句话到底是何意，与“虚己”、“取了奴仆的形像”有什么密切关系？
我们将基督人性是否受造的争议放到这里来考查，经文便发出亮光。《腓》2：7用的是“取了”奴仆的形像，神是主，人是仆，形像（morphe/form or nature）在这里指本性、本质，神性的基督“取了”人性作为自己的本质属性。经文没有用“造”，没有说“造了奴仆的形像”，这里带出一个本质的区别：因为神/上帝是造物主，人是受造物，如果基督是“造了”奴仆的形像，那么，基督仍旧是“以自己与神同等”，或仍然“以自己与造物主同等”，仍旧“把持”着造物主的地位，以之为“强夺的”。
请注意，经文是“取了奴仆的形像”（和合本）、“取了奴仆的本质”（现代中文译本）、“取了奴仆的形质”（吕振中译本）、“取了奴仆的形体”（思高译本），经文的原意十分明确，基督是取得了、获得了、接受了人性，亲自成为一个人，亲自来做人，而不是造了一个人（或人性）。
也许有人会提出疑问，既然基督是“不以自己与神（造物主）同等为强夺的”，那么基督的“虚己”岂不就是说，基督主动成为受造物吗？我们却不能这样解释。因为基督本来是神，是自有永有的造物主，但是在道成肉身这一行动中，基督没有进行创造或经历受造。首先，祂的神性位格本来是非受造的，绝不可能成为受造的位格；其次，祂也不能附体在一个受造的有位格的人身上，控制这个人，以这个人（的人性）做自己的神性的工具。如果祂造一个人，这个人的受造的位格，和基督的非受造的位格就是两个独立的位格，这就是两“位”基督，一位是神性的非受造的基督，一位是人性的受造的耶稣。第三，我们再次强调，基督的“虚己”不是基督造了人（或人性），而是取了人性，甘心乐意亲自成为人，亲自做人，这才是“不以自己与神（造物主）同等为强夺的”。
“虚己”就是“不以自己与神（造物主）同等为强夺的”，基督自愿成为人，实实在在做人，紧接着的经文《腓》2：7-8连续强调基督取得人性的行动，“取了奴仆的形像”、“成为人的样式”、“既有人的样子”，从“形像”（form or nature）到“样式”（likeness）再到“样子”（appearence），即是从抽象的人性本质一直说到具体的人性外貌表现，惊叹、赞美、感恩糅合在描述之中，见证、歌颂道成肉身的奇妙。基督既然做人，就“自己卑微，存心顺服，以至于死，且死在十字架上”，经历了十字架之死的耶稣，神将他“升为至高，又赐给他那超乎万名之上的名，叫一切在天上的、地上的和地底下的，因耶稣的名无不屈膝，无不口称耶稣基督为主”（《腓》2：9-11），这是神对耶稣人性的提升而非神性的提升，因为神性本来无需提升。经文再次启示我们，如果基督的人性是受造的，神升高这受造的人性，天上、地上、地底下一切受造者都对之崇拜，结果就是受造物和造物主一同接受崇拜，这怎么可能呢？由此可知，基督的人性绝不是受造的。
基督是甘心乐意地接受了人性，添加了人性，在自己的神性位格里取得了完整的人性。基督的人性不是没有位格，而是纳入或存在于祂的神性位格（enhypostatic）。基督的神性和人性都是由同一位格、同一主体来承担的。基督的人性或肉身不是受造的，基督的位格里没有任何受造成分。这就是“基督颂”关乎道成肉身，关乎基督人性的重要启示。
如上所述，基督的道成肉身是指圣子来做人，而不是来造人，这是极大的奥秘，也是伟大的启示，道成肉身的行动显明了神的大爱，因为道成肉身的目的，正是为了使基督替我们死在十字架上，成全神对世人的救赎。基督若是造了一个人，并附体在这个人里面，那么这个人钉十字架，就很难说是基督钉十字架，就动摇、勾销、抹杀了十字架救赎的真实性；但基督是亲自成为人，在人性里面，亲自替我们尝了死味，基督的死是真实的，基督的复活也是真实的，否定了这个，就否定了基督的拯救之功。如果说基督是造了一个人，基督之灵又穿上这个被造的人性，其实是否定了道成肉身，因为灵仍是灵，受造肉身只是受造肉身，灵与肉仍是分开的，二元的。如此就动摇了基督教信仰的根基，约翰说得好：“凡灵认耶稣基督是成了肉身来的，就是出于神的，凡不认耶稣，就不是出于神，这是那敌基督者的灵……”（《约翰一书》4：2-3）
回到书信的结构与主旨。保罗为什么要在《腓立比书》引用这段“基督颂”，并使其成为书信的核心呢？前面讲过，“基督颂”的伟大与特殊之处，不在于客观地描述神子降世为人的历史事件，也不在于对道成肉身进行纯神学化、哲理化的概括，而在于启明神的心意，以心传心地感动读者，邀请读者以基督耶稣的心为心，体会主的心肠。
综观新旧约圣经，新约圣经的启示文体的特点，是出现了大量的书信，旧约有律法书、历史书、诗歌与智慧书、先知书等，却没有书信形式的整卷启示。书信占据着新约圣经总体内容的极大比重，按传统所讲的保罗十三封书信又占据着新约书信的绝大比重，这样大的规模，这样大的篇幅，且不说具体内容，单看文体的选择，就是重要的启示。
书信这一文体的特点，并不难把握。书信最具有沟通性，最能以心传心，给人以感同身受的影响；书信可以在形式上不拘一格，叙事、说理、抒情、评论……皆可自由而为，且亲切自然，具有极大的亲和力，可细腻可简洁，具有极大的伸缩性；书信又最具人格魅力，最富于人性，最能体现人之为“位格人”（Human person）的特点，书信是最为人性化的文体，能够帮助读者了解人，认识人的生活，深入人的内心，感悟作者的人格。新约圣经的大量书信，尤其是保罗书信，是神在启示中赐予教会的极大礼物，极大地拉近了神与人之间的距离，让教会亲身经验以马内利（神与人同在）的祝福。
就整部新约而言，神与人的距离与旧约相比，实在有莫大的接近。因为道成了肉身，住在我们中间，充充满满地有恩典，有真理——基督的降世为人，除了替世人赎罪，另一个重要的目的和意义，就是拉近人与神的距离，这正是基督作为神人中保的伟大之处。旧约中的神，是“自隐的神”，人不能见神的面，神的律法也是无比的威严，使人知罪，令人生畏，从来没有人见过神；但在新约，父怀里的独生子将神表明出来，藉着耶稣基督，人看见了神，神走近了人。
不过，即便是道成肉身的主，仍以其全然的完美、圣洁、慈爱、公义、智慧……让罪人觉得可望而不可企及，即使是基督亲自拣选的十二使徒，在追随基督的年月里，还是不断地与老师的思想、教导、行为、抉择发生碰撞、产生张力，难以真正理解、领会、实践夫子的天国之道，这在福音书里十分明显，十字架其实绊倒了所有人，包括十二使徒，包括彼得。直到耶稣复活、升天，再到五旬节圣灵降临，保惠师与使徒、教会同在，亲自教导每一位神的儿女，基督的门徒才真正进入了神无限奥秘丰盛的真理。
新约启示有福音书，使徒行传，启示录和书信集。从某种意义上说，书信比福音书更能拉近神与人的距离。而且这些书信并非耶稣的书信，而是使徒的书信，又以外邦人的使徒保罗的书信为最多。神真是体恤人的有限和软弱！甚至体恤外邦人信徒的有限和软弱！神特别拣选保罗向外邦人传福音，特别藉着保罗的书信启示神最深的奥秘，最全备的福音真理，并教导我们去遵行、实践，造就教会，将信仰与生活、真理与实践贯通为一。
保罗的书信可以毫不费力地诠释基督福音的奥秘，淋漓尽致地教导神启示的真理，一点不生硬，一点不造作，完全是活的真理，活的教导，活的信心，活的应用，血脉贯通，情理并重，无论读者的学术训练如何，只要在圣灵引导下虚心研读，必有亮光，必有造就，必有收获。感谢赞美主！
回到《腓立比书》，保罗继续他一贯的基督中心式的情意抒发，因为保罗是神乐意将祂儿子启示在他心里的人，保罗是从耶稣基督直接领受的启示，保罗的使徒权柄是基督直接赋予的，超越天上地上的一切权威，而保罗的生命是和基督联合为一的生命，是基督成形在他里面的生命。真理和生命，在保罗已经全然贯通了。而保罗切望于教会领受的，不是学习一套僵死无生命的教条，不是莫测高深的形而上理论，不是与生活实际相脱节的空谈，而是作为基督徒，人人可以效法，人人可以学习的真理与生命相结合的榜样，就是耶稣基督成形在每一位圣徒的心里。
《腓立比书》多次出现“心”、“心肠”、“心意”之类字眼，保罗期望腓立比的教会肢体们以基督的心为心，体会基督的心肠，明白主的心意……因为在他那里，他自己的心肠，基督耶稣的心肠和天父的心意已然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所以他希望读者能够透过他保罗的心肠，去体会基督耶稣的心肠，明了天父的心意。“我体会基督耶稣的心肠，切切地想念你们众人，这是神可以给我作见证的”（1：8），“……知道你们同有一个心志，站立得稳，为所信的福音齐心努力”（1：27），“你们就要意念相同，爱心相同，有一样的心思，有一样的意念，使我的喜乐可以满足”（2：2），“你们当以基督耶稣的心为心”（2：5），“因为你们立志行事，都是神在你们心里运行，为要成就祂的美意”（2：13），“我以你们的信心为贡献的祭物”（2：17），“因为我没有别人与我同心，实在挂念你们的事”（2：20），“当叫众人知道你们谦让的心”（4：5），“神所赐出人意外的平安，必在基督耶稣里保守你们的心怀意念”（4：7），“愿主耶稣基督的恩常在你们心里”（4：23）……藉着这肺腑之言，圣灵就这样超越时间、空间、一切有形无形的障碍，近两千年来在教会圣徒心中做着感化的工作，不知柔化、安慰、鼓舞、激励了多少圣徒心肠。
当我们读到《腓》3：4-11，再与“基督颂”进行比较，就能深深体会保罗的心肠与耶稣基督的心肠已经合而为一。如果说基督是“不以自己与神同等为强夺的，反倒虚己”，保罗则全然效法基督，为基督“丢弃万事”，不以肉体、割礼、律法、犹太人身份、法利赛人身份、热心、律法上的义……以及万事当作可以“强夺”的、“把持不舍的”，反倒“看作粪土，为要得着基督”，“以认识我主基督耶稣为至宝”，“有信基督的义”，“晓得祂复活的大能”，“晓得和祂一同受苦，效法祂的死”。3：11的经文素来不易解释，什么是“或者我也得以从死里复活”？难道保罗对于复活不是很确定吗？根据保罗的其他书信，以及本书信中提及的基督“从天上降临……将我们这卑贱的身体改变形状，和他自己荣耀的身体相似”（3：20-21），显然保罗对复活的教义笃信不疑。当我们仔细思量“基督颂”中基督从死里复活，人性被高升，神赐予耶稣超乎万名之上的名，再来看保罗的“或者”，这哪里是保罗不确定自己的复活，竟然是保罗的信心大到一个地步，既然基督在十字架上受死，第三日复活，我保罗全然效法基督，活着就是基督，死了就有益处，即便是为主殉道，“或者”也能像基督一样从死人中复活！生、死、复活完全效法基督！
《腓立比书》在保罗书信中尚不是说理最为精妙的一卷，这封被称为“情信”的书信，更多表达的是保罗对腓立比教会的感谢之忱与喜乐劝慰，即便如此，书信中的基督论启示也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而基督“虚己”的真理与效法基督的榜样、劝勉、安慰也是一气呵成，感人肺腑。
道真的成为肉身，住在我们中间，并且以祂复活的大能使无数的肉身成为在基督里的新造，充充满满的有恩典，有真理——感谢神拣选使徒启示祂的真理与生命之道，感谢神藉着使徒的言行、书信拉近历代教会圣徒与神的距离，使我们能够体会耶稣基督的心肠，体贴天父的心意。神的真理是启示给教会的，神最大的祝福是赐予教会的，愿每一位读者都能以基督之教会的一分子的身份、立场、心态，来阅读使徒的书信，体会这心肠，这书信将为你的灵魂插上双翼，扶摇直上，领受宝座前的祝福！
“愿主耶稣基督的恩常在你们心里！”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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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8-30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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