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成肉身事件的再思：“造物主造自己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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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成肉身事件的再思：“造物主造自己为人”？
侯老师

1，回到圣经的默示——“追随上帝之思而思”

我们必须承认“道成肉身”是一个奥秘，是只有根据圣经默示本身才能正确理解和诠释的奥秘。问题在于，很多时候人们在思考神学教义问题时，并没有“追随上帝之思而思”（thinking God's thought after Him，Van Til语），反而有意无意地依据人的有限理性、追随人的“自主的”（autonomous）思维，得出不合圣经的推论。

由于启示远超人的理性与感知、逻辑与常识，我们也不能忽视堕落对人的理性的影响，故而启示只能根据启示自身来诠释，而不是寻找或依靠启示之外的资源来诠释。这不是说人的理性全无用处，而是人的理性必须归回和顺服神的启示，启示是唯一和最高的权威。进一步地，唯有启示者主动将自己启示给人，人才能在启示者的帮助下、按照启示自身的尺度来接受启示。

2，“不存在一个完美的信条，而且永远也不会有”

面对神学教义的各种争议，我们当然要参考传统，包括重要的信经、信条，但同时应明确：“不存在一个完美的信条，而且永远也不会有。一个完美的信条一定会具有和圣经一样的权威性，但是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发生。事实上圣经本身是唯一完美的信条。”（John M. Frame, The Doctrine of the Knowledge of God, 中文版第376页）尊重传统，不等于盲从所有细节。举一例子，作为正统基督论代表的《迦克敦信经》（Chalcedonian Creed，公元5世纪），指出基督有“理性魂/Rational Soul”以强调其完整人性，原则上当然正确，只是其预设是“三元人论”（Trichotomy）——众所周知，“三元人论”如今已不是福音派的解经共识，由此可见，再伟大的信经在其表述细节上仍难免特定时代的烙印和局限。所以，最稳妥的方式还是回到所默示的圣言本身来解决争议、寻求答案。

3，圣子“道成肉身”的主动性

有关圣子成为人这一事件，圣经的默示是，“道成肉身”是圣子主动的行动。约翰福音1：14“道成了肉身”，关键动词“成了”（ἐγένετο，egeneto）是不定过去式、第三人称的关身语态（middle voice，也叫中动语态）。所谓“关身语态”，意味着主词是发出动作者，但又受该动作影响。比如，“小明到医院去打针”，按照动词的关身语态来理解就是小明主动到医院去接受注射，小明是动作的发出者，是行动的主体，同时受到打针的影响。同理，所谓“道成肉身”，就是道主动地让自己成为肉身，也即，道主动地成为人。圣经有多处经文默示圣子“道成肉身”的主动性，如约3：13——“从天降下”、腓2：6-7——“取了奴仆的形像”、约壹4：2——“耶稣基督是成了肉身来的”等经文的关键性动词，都是主动语态。

4，造物主会不会成为他自己所造的人？

有观点认为，“道成肉身”就是“造物主成了受造的人——祂自己所造的人”（曾劭恺《基督论：教牧实践与信徒生活》，载于马克.琼斯《耶稣是谁？简明基督论》第147页），这样理解对吗？本人认为，这样推论会导致严重错误，原因是：如果我们宣称，圣子自己把自己创造为人，就相当于神性的圣子创造出人性的基督。那么，神性的自己和人性的自己，究竟是一个自己还是两个自己？如果是同一个自己，那还算是创造自己或自己被造吗？如果是两个自己，岂不是令基督有了两个位格：一个神性位格，一个人性位格？实际上，如果我们宣称基督是圣子所造的人，那么，这一个被圣子所造的人绝不会是圣子自己，而是圣子之外的、另一个被造之人！故此，我们不接受造物主把自己创造为人的观点。

5，圣子“道成肉身”的独特性、唯一性

在整个人类历史或整个救赎历史当中，“道成肉身”是绝无仅有的独特事件。不仅全人类都没有像基督这样成为人的，就连圣父、圣子、圣灵这神圣三位格中，也只有圣子成为肉身，圣父和圣灵都没有成为肉身。所以，“道成肉身”是圣子独有的、独一无二的位格行动，是唯独属于圣子的位格经历。

既然是救赎历史事件，就要以历史的目光和态度对待和诠释“道成肉身”，这决定了我们应当采纳的方法论。如果采用形式逻辑三段论来对待和诠释这一事件（例如：人是被造的；基督是人；基督也是被造的人），就会遮蔽圣子成为肉身这一事件的与众不同的他异性。因为逻辑推理不仅有别于复杂的现实生活，而且会剔除所谓不合逻辑的特殊现实因素。此中关键，乃是不将“道成肉身”当作逻辑概念意义上的对象来处理，因为逻辑概念可用来推理普遍命题，却对特殊事件无能为力。只有依据圣经本身的救赎史叙事，把“道成肉身”作为具体的、史无前例的、后无来者的救赎历史事件来对待，才能避免对该事件之独特性的遮蔽与忽略。

其实，回顾基督的一生：圣灵感孕、童女生子、受难复活……都是唯独属于圣子的位格历史，迥然有别于造物主创造世人的经历。所以，理应捍卫“道成肉身”乃至整个“基督事件”的独特性和唯一性。

6，圣子取得之人性与世人人性的同质性

当然，在持守圣子成人事件的独特性和唯一性的同时，也要不遗余力地坚持圣子所取人性与普世人类之人性的同质性。圣子亲自主动成人的行动诚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这行动的结果，乃是“道”取得与世人一样的真实人性，有灵魂，有身体，只是没有罪——必须拒绝基督一性论和幻影论等错误。

7，圣子自己的意志和大能是圣子在人性里存有的原因

在旧约圣经里，上帝向摩西宣告自己的名是“耶和华”——“我是”（I AM WHO I AM，参出3：14），新约圣经里基督也发出同样的宣告——“我是”（I am）。比如约翰福音8：58，基督说：“还没有亚伯拉罕，就有了我（before Abraham, I am）”。与圣父和圣灵相同，圣子是自有永有的位格者，其存有源于他自身。

拿撒勒人耶稣是圣子亲自主动所成为的人，圣子自己就是他成为人的原因，圣子自己就是他在人性里存有之因，圣子是源于自身而成人，这是独一无二的事件。基督不是被“他者”创造为人，基督的人性既不是被他（圣子）之外的意志所决定，也不是被他（圣子）之外的能力所造。圣子凭着自己的意志和大能，甘愿顺服圣父差遣，虚己成为人。【世人都是“他因”被造，圣子是“自因”成人】。

约翰福音3：31两次强调：“从天上来的，是在万有之上……从天上来的是在万有之上”（The one who comes from above is above all…The one who comes from heaven is above all.）。经文既强调了“来”（道成肉身），也强调了“在万有之上”，意即基督不是被造万物之一，乃在被造万物之上。根据圣经，我们拒绝将“道成肉身”解释为造物主自己造自己、基督为被造之人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