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的故事：独裁土壤开出的民主之花

井中蛙

以色列的故事：独裁土壤开出的民主之花

导读：以色列曾经一只脚站在内战的边缘……

除了石油，中东还盛产三样东西：独裁者、内战和军事政变。

但这三种东西都和以色列绝缘。

事实上，以色列曾经站在内战的边缘，也具备产生军事独裁者的所有特征。神奇的是，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这个国家几次都选择了正确的那条路，没有堕入深渊，反倒成为中东唯一的成熟民主国家。

他们是怎样做到的？

01 独裁的土壤

出现军事独裁者或发生内战的国家一般都具有三个特征：有独裁传统、周围有强大的敌人、国内有两三位军事强人。

以色列建国的时候，这三个条件都具备了。

先说传统，移民到以色列的犹太人，主要来自俄国、波兰等东欧国家，或伊拉克、也门等中东国家，这些国家都有历史悠久的独裁传统，根本没有民主基因。因此，以色列那届人民的素质很低，似乎根本不适合玩民主。

至于敌人，以色列最不缺的就是敌人。面对敌人的威胁，民主体制的决策效率往往没有独裁统治高，因此很多国家面对艰难局面时都会盼望“大救星”的出现。遗憾的是，权力就如毒品，“大救星”毫无例外地都会对权力上瘾，而后变成残暴的独裁者。

军事强人方面，以色列建国前后同时出现了两位强人：本-古里安和贝京。这两位老兄都是罕见的英雄，手上都有军队。按照我们熟悉的故事版本，为了争权，这两个人必然会兵戎相见，最后一位被杀，剩下的那位则成为“伟大领袖”。

除了具备这些条件，以色列还曾经一只脚踏在内战的边缘。独立战争前，本-古里安曾经配合英国人，抓捕贝京的士兵。独立战争期间，本-古里安曾下令攻击贝京的部队，打死贝京16名手下，差点把贝京也打死了。

放在其它国家，这些绝对足够引发一场内战，但以色列却成功规避了。

要了解那段历史，我们需要稍微了解两个人：贝京和本-古里安。

▍在演讲中的贝京，后面的照片是本-古里安。

02 贝京和伊尔贡

贝京出生于波兰，1939年德国和苏联红军入侵波兰时，他曾被苏联关进集中营。

1942年，贝京苏联人被释放。随后，他加入波兰军队，随军队到达巴勒斯坦。不久，他加入秘密组织“伊尔贡”。由于能力超群，他很快脱颖而出。伊尔贡的领导主动让贤，邀请年仅30岁的贝京担任伊尔贡首领，自己则担任贝京的副手。

贝京不仅精通秘密军事行动，同时具有极高的战略眼光。他认为，反抗英国统治的最有效手段乃是打击英国的声望，迫使英国不堪重负而撤军。因此，他让伊尔贡重点攻击富有象征意义的目标，如政府机关、警察局等，同时减少避免伤及无辜，这样既可打击英国的声望，又能够赢得民众的同情。

▍1940年，贝京被苏联抓到集中营时的留影。

伊尔贡的成员一直不多，最多时也就是几千人，但成员几乎都是猛人，因此干出很多大事。

1946年7月22日，伊尔贡炸毁了英国驻巴勒斯坦总部所在地大卫王酒店，以报复英国人抓捕犹太人。正是这件事，最终促使英国做出撤离巴勒斯坦的决定。

1946年10月，为报复英国禁止欧洲犹太人进入巴勒斯坦，伊尔贡炸毁了英国驻罗马大使馆。1947年，他们攻击了英国在维也纳的军官俱乐部。1948年，他们攻击了英国在德国的士官俱乐部。

除了偷袭，伊尔贡也干过正面强攻。1946年2月至3月，短短一个月，伊尔贡就袭击了18座英国兵营。最令人瞩目的一次，伊尔贡强攻英国在耶路撒冷一座戒备森严的军营。打进去后，他们对军事大楼投掷了大量手榴弹，杀死13名英国军人之后成功撤退。

毫不奇怪，贝京成为英国人眼中的“头号恐怖分子”，英国政府悬赏一万英镑要他的命。

▍1946年，英国悬赏抓捕的犹太秘密军事组织成员名单，左上角戴眼镜的那位“恐怖分子”就是贝京。

03 本-古里安和贝京

本-古里安是以色列建国的第一功臣，可以说，没有本-古里安就没有今天的以色列国。

以色列独立之前，本-古里安长期担任犹太机构的领导，这个机构是英国政府认可的。这个机构下面有个军事组织，名叫“哈加纳”。1948年，哈加纳改组成为以色列国防军。

本-古里安和贝京一样不喜欢英国人。但是，本-古里安认为犹太人应该尽量避免过度刺激英国人，而贝京则认为犹太人就应该刺激英国人，让英国不堪重负而撤军。

理念的不同，让这两位英雄长期处于不和状态。

▍本-古里安，犹太人历史上千年一遇的英雄人物。

1944年11月，犹太秘密军事组织“莱希”在开罗刺杀了英国中东事务大臣莫因勋爵。这件事让犹太人名声扫地。

为了避免莱希干出更出格的事，1944年至1945年，本-古里安命令哈加纳配合英国军队追捕莱希和伊尔贡的成员，然后把他们交给英国人，有些伊尔贡和莱希成员随后被英国公开吊死。这件事被称为“狩猎季行动”。

对于哈加纳的追捕，很多伊尔贡成员非常愤怒，决定反击，但贝京绝对禁止反击，原因是“我们绝对不能向犹太兄弟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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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阿尔塔列纳号

1948年5月14日，以色列宣布独立，几个小时后，阿拉伯联军开始进攻以色列。不久，哈加纳改组成为以色列国防军(IDF)，伊尔贡和莱希则加入IDF。

1948年6月，伊尔贡从欧洲运送一批军火和志愿者前往以色列，货船名为“阿尔塔列纳号”。由于沟通出现失误，本-古里安以为贝京想建立私人军队，于是下令对货船发动进攻。6月22日下午，IDF炮击货船，货船起火燃烧。

这件事造成16名伊尔贡成员被杀，上船沟通的贝京也差点被杀。

很多加入IDF的伊尔贡成员纷纷脱离部队，前往海滩等候贝京的命令。

只要贝京下令反击，以色列内战铁定爆发。

▍1948年6月22日，特拉维夫海滩，IDF炮击“阿尔塔列纳号”，造成16名伊尔贡成员死亡。


然而，贝京通过广播下达命令，要求所有的伊尔贡成员放下武器投降，因为“我们永远不能向犹太兄弟开枪！”

不久，贝京彻底解散伊尔贡，让他们加入IDF。贝京相信，伊尔贡的使命是建立以色列，如今以色列建国了，伊尔贡的使命完成了，没有继续存在的理由。

在我们看来，贝京这种行为只能用脑残来形容：放弃军队之后，他难道不怕本-古里安借机干掉他？

但本-古里安没有难为贝京，反倒做了一件同样“脑残”的事：清理IDF，把所有具有政党背景的军官都调离军队。本-古里安相信，军队必须只效忠于国家，不能效忠任何政党或个人，包括他自己。只有这样，以色列才能彻底避免出现独裁者或发生内战。

此后十多年，本-古里安一直压制贝京，不让他在政府担任要职。贝京也不是省油的灯，经常在国会跟本-古里安吵架。不过，不管他们如何吵架，本-古里安从未利用军队清除异己，而贝京也从未想过刺杀本-古里安。

以色列能够彻底与军事独裁者、内战和军事政治绝缘，本-古里安和贝京功不可没。

▍正在国会演讲的贝京，画面中间偏下的白发老头就是本-古里安，这两位老兄经常在国会干架。


05 神迹的背后

二战前后，中东、非洲、南美洲很多殖民地或独立或解放。然而，几十年过去了，这些国家常常出现独裁者、内战或军事政变，生活有时还不如解放前。

以色列却成功摆脱了这个咒诅。因此，尽管以色列没有石油，地缘政治也极差，但如今已是发达国家，人民过得很有尊严。反观那些盛产石油的国家，普通老百姓大都过得很心塞，比如伊朗、伊拉克、阿联酋、委内瑞拉，还有最近名声远扬的沙特。

这是个神迹。

神迹的背后，是宗教信仰和文化传统的影响。

从中世纪开始，犹太人社区内部就一直采取民主选举的治理方式。当然，选票不等于民主，选票加上守约精神才有可能产生民主。倘若大家都不守约，上台的人任意撕毁契约，而没选上的人则故意使绊子，那么再多的选票都没用。

犹太教有极好的守约传统。在希伯来圣经，犹太领袖约书亚曾被敌人欺骗，签订一份对以色列人不利的盟约。但是，上帝要求以色列人仍然必须遵守这个盟约，因为上帝最憎恶的行为之一就是背约。

犹太教还相信人天生就有罪性，因此，犹太人相信“人靠不住”，而领袖更靠不住，所以领袖需要被严格监督，绝对不能让领袖拥有不受制约的权力。

因为相信人都有罪，犹太文化同时具有极强的反思精神。独立战争前后，犹太军事组织曾经杀害一些阿拉伯平民。很多犹太人强烈谴责这种行为，后来成为以色列总统的魏茨曼说：“恐怖主义就像癌症……建立犹太国家绝对不能采取非犹太人的方式。”在他们看来，倘若建立国家会让犹太人变得残暴，他们宁可永远不要国家。

在我们看来，这是“妇人之仁”。吊诡的是，那些没有“妇人之仁”的中东国家，一直战乱不断，而这个拥有“妇人之仁”的国家，反倒过得越来越好。这是否值得我们反思？

▍赎罪日，一群犹太人正在祷告，反思自己的过失并祈求上帝的饶恕。赎罪日是犹太人极其神圣的日子，那天传统的犹太人会禁止进食，停止工作，专心反思自己的罪和错。


06 何等的祝福

1949年1月26日，独立战争还没有结束，以色列第一次全国大选就举行了。

那天早上，拉比Alpert在5:35就起床，一家人喝完咖啡之后，穿上庄严的礼服出门去投票，因为“这是上主所定的日子，我们在其中要欢喜快乐。”（诗篇118:24）

投票时，他先是默默祷告，然后才把票投进投票箱，他说：“那一刻，我经历了人生最神圣的一刻，那是我的爷爷和父亲都没有机会经历过的……我向上主感恩说，我是何等的喜乐，我是何等的蒙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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