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一生是由先验的观念秩序推动的,心里所思所想,行为依观念展开。如果一个人的先验的观念秩序是错误的,则他的一生都处在错误状态,以至于这个人劳苦愁烦,一事无成,毫无意义。所以,一个人要想获得有意义的人生,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反思自己已经形成的观念秩序,考虑到人性起初就处在无知和无力的状态,因此一个人必须要有将自己已有的观念秩序撕裂的勇气和力量。
我的每一天都在反思自己的观念秩序,我几乎养成了在每一种约定俗成的观念习惯面前停下来思考、怀疑甚至是否定的学习能力。这种反思和怀疑的日常行为,让我很快乐。
比如我现在想到了一句著名的句子:“出淤泥而不染”,据说这是莲花的品质,人人都会摇头晃脑地背诵,弄得人们尤其是读书人个个都跟天使似的,就是没有人愿意直面世界的复杂性和人性的复杂性。
莲花本是从淤泥中生长出来的,虽然表面看上去不脏,但莲花生长不正是依赖于淤泥的营养元素吗?莲花的血液里流淌的正是淤泥的血液,表面的不同,并不能说明什么。所以,“出淤泥而不染”这句话至少隐含着六大无知:
第一,不理解淤泥和莲花的合作关系,从而导致中国人粗糙的二元思维;
第二,忽略事物的复杂性,用文艺腔调的审美代替了科学思考;
第三,仅仅通过表面功夫判断世界,判断人性,导致人们的面子文化和伪善传统,每个人都是口蜜腹剑,社会运行的成本不断攀高;
第四,错过了对淤泥的科学研究,一团淤泥在人们的脑子里仅仅是一团淤泥,而不是一件或许可以深度开发的产品;
第五,错过了对莲花的科学研究,导致莲花仅仅是一个有闲阶层把玩的对象,而不是一个植物学的研究对象;
第六,将这种肤浅的莲花想象复制到对女性的把玩之中,导致中国男人多年以来只会观察女性的外表,没有兴趣体察女性的内心世界。
更重要的思考在于,当我们这些有限之人生活在人性的淤泥之中,则我们每个人都必然是淤泥的一部分。一个人永远不可能靠着自己的思考和自己的行为超越他所依存的淤泥生活。我们每个人永远都是淤泥的合作者,每个人永远都是淤泥的既得利益者,每个人永远都是淤泥的建设者,每个人永远都是淤泥的受害者。
一个人有能力越过表面的繁荣和外在的美丽,看得见自己内心深处的腐朽和败坏吗?这才是人之为人的大命题。
如果给我一万个美丽异性,如果我和他们翻云覆雨,不会有任何恶果,不需要承认任何责任,我承认我一定会把这种睡遍天下美人的事业进行到底,直到我身体腐烂,再也睡不动为止。
如果这世界上所有的黄金我可以随意占有,如果所有的财富我都可以任意抢劫,如果我这样做不会有任何当下的恐惧和后来的惩罚,我承认我一定要把所有的财富据为己有,即使我不可能将这些财富消费完毕,我也会将这种占有财富的事业进行到底,直到我死了,闭上我那罪恶的眼目,我对财富的渴望依然无法停止。
是的如果这个世界上万国的权力和所有君王的宝座我都可以拥有,如果我有能力命令石头变成面包,有能力让森林变成军队,如果我有能力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互相残杀,而我仅仅是为了欣赏这杀人的游戏,我想我也会照单全收,一个也不放过,我会努力让自己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
我想我再也不会对别人说什么“出淤泥而不染”,我想我再也不会说什么“举世混浊,唯我独清”,这种将自己升高,视自己为天使的日子,实在是太虚伪,太愚蠢了。
我要一个人撕裂我的已经形成的观念秩序,我要首先承认,我就是一个罪人。我要承认,我的心灵深处啊“装满了各样不义,邪恶,贪婪,恶毒(阴毒)。满心是嫉妒,凶杀,争竞,诡诈,毒恨。(罗马书,1.29)” 。
不仅如此,我要首先承认,我的心里还有很多隐而未现的败坏,隐而未现的罪恶,我平时走出来,在人们的面前,总是一脸地光鲜,满身的正义,但是在黑暗的深处,在我一个人自我欣赏的时代,我真的是一脸恶毒,满嘴无耻,我就是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