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勇敢为主:茨温利
茨温利的心脏
1531年瑞士新教各州与天主教各州的冷战突然升温了。茨温利作为苏黎世军队的随军牧师奔赴战场,他全副武装,挥舞着一把双刃剑。1531年10月11日,黑暗降临在卡佩尔修道院外面的旷野上,茨温利在战场上受伤并遇难了。当胜利的天主教发现最大的异端已经死于战场,他们将他的骨灰与粪便混合在一起,防止有人将他的骨灰收集起来作为遗物。而且,一年以后,茨温利的第一个传记作家麦克尼尔斯(Oswald Myconius)讲述了下面这个奇异的故事:
第三天以后敌人撤退了,茨温利的朋友跑去看看他们能否有幸找到他的遗体,瞧!(说起来很奇怪,)他的心脏从骨灰中间显现,完好无损。善良的人们非常震惊,他们认出这是奇迹,但却不知道它包含什么意思。所以,一切归于上帝,他们高兴起来,因为这个超自然的事实更加确定了他的心灵之真诚。我比较熟悉的一个人来看望我,实际上我们很亲密,他刚来一会儿就问我想不想看茨温利心脏的一部分,他装在一个匣子里带在身上。因为太突然了,我感到十分害怕,因此我拒绝了他。否则,我也可以亲眼看到那东西了。[139]
所以茨温利的心脏和圣女贞德的一样,奇迹般地从毁灭中被保留了下来!也很有讽刺意味,至少对茨温利来说是,他最坚决地反对遗物,而自己却变成了一件遗物。
茨温利心脏的故事当然成了新教圣徒传记经典中的传奇。这表明了迷信的吸引力是多么巨大,即使对茨温利这样激进的改教家的追随者来说也是如此。关于茨温利临终遗言的描述可能更合理一些,这些话是他受了致命伤倒在地上时说的,现在还保存在卡佩尔的一块石碑上: “你们或许能杀死人的身体,却杀不死人的灵魂。”
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茨温利的心脏逃脱了他在战场上遭受的残忍的迫害。他的传说被保留下来了,尤其是在苏黎世。布林格和他后来的女婿格瓦尔特(Rudolf Gwalter)继承了茨温利已经开始的改革事业。很快茨温利的光辉被一位说法语的瑞士改教家,即加尔文掩盖了。1531年加尔文仍然追随罗马教会。但是加尔文很大程度上受惠于苏黎世的改教家,而且可能比他愿意承认的更多。通过瑞士弟兄会(重洗派)以及英格兰的激进派清教徒,茨温利的影响进一步扩大了。瑞士弟兄会如果说不是茨温利的法定继承者,也是他在精神上的继承者,而英格兰的激进派清教徒发现茨温利的神学正好与他们对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投机行为的攻击趣味相投。
在所有主要的改教家中,茨温利是最被人误解的一个。如果他不是想借助政治活动来捍卫福音,他47岁就英年早逝的悲剧或许可以避免。有时他谩骂敌人时,十分残酷,虽然在他所生活的那个年代也许并非不寻常。1523年写文章反对天主教对手时,他说: “上帝会像惩罚伪善之人那样惩罚他们,将他们碎尸万段。”[140]一点也不奇怪,当这样一种命运降临到茨温利身上时,他的反对者欢呼雀跃,认为这就是上帝反对异端的证明。路德活着的时候对茨温利的死没有丝毫同情,他评论道,如果上帝拯救了茨温利的话,那上帝做的实在超出了规矩!一位同情茨温利的传记作家曾经说道,如果茨温利愿意接受殉道(像胡斯那样),而不是双手沾满鲜血地死在战场上,那么人们可能更乐于记住他,而他多次回避了殉道。
然而,说了这么多,我们仍然不得不说一说茨温利信仰的核心。或许最好用他对人们的最后一句劝告来总结: “勇敢为主!”[141]从他第一次在苏黎世讲道到他最后站在卡佩尔,茨温利事业的特点就是面对无数反对时的坚定与勇气。作为“上帝的雇佣兵”,他知道他的生命不属于自己而属于主。1530年他写信给梅明根市议会: “在基督徒的宗教和信仰事务中,我们早已用生命做赌注并决心取悦于我们在天上唯一的元首,我们已经被征入他的队伍。”[142]茨温利大胆的改革计划包括重新排列整个社群的顺序,不只是教会的。从始至终他一心一意想坚持上帝的主权并且铲除任何令人们信靠被造物的习俗。与路德比起来,他更采取“唯独圣经”(sola scriptura)中“唯独”(sola)的字面意思,尽管在这一点上重洗派比他做得更好。他非常强调信心在基督徒生活中的地位,从来不允许依靠外部的手段获得恩典,而令圣灵的工作打折扣。一位学者最近认为他研究神学的方法具有“属灵上以上帝为中心的”特点。[143]如果说他曾经对理性顶礼膜拜,但他不是一个始终如一的理性主义者,而是一位圣经神学家,基督中心主义、护理观和预定论缓和了他的人文主义冲动。
今天到苏黎世参观的人会看到一座茨温利的雕像立在利马特河边的水教堂(Wasserkirche),距离1519年他第一次担任大敏斯特教堂讲道职务的地方非常近。茨温利站立着,一手拿着圣经,一手拿着剑。这个姿势戏剧性地象征了茨温利事业的张力,这张力最后导致了他悲剧性的死亡,也象征了他想要使生活的各个领域,包括教会与国家、神学与伦理、行政官员与牧师、个人与集体,都符合上帝的旨意。那时和现在一样,的确需要 “勇敢为主”。
(摘自《改教家的神学思想》,社科出版社,2009年7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