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人指出教会的问题或揭露出教会中的犯罪时,很多人都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起来批评指出或揭露问题的人,认为他们是搅局者,是在危害教会。他们认为这些指出或揭露问题的人都是些不顺服的人,是在与教会为敌。
显然,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地所谓维护教会的行为,其实并不是真正爱教会的行为。如果指出或揭露者暴露的问题或犯罪是真实的,处理这些问题或犯罪能帮助教会洁净和成长,并不是不利于教会或危害教会,而是对教会有利的,如果那些指责者真地认为教会是圣洁、公义之地的话。
但在现实中,很多教会领袖和信众常常忘了教会的本质,把教会变成一种利益共同体,简单地主张亲密无间和休戚与共,而忘了教会乃是分别为圣之所,是容不得犯罪的地方。近来有一种错误的教会论在某些教会盛行,他们提出“我信教会”,这显然不同于《使徒信经》中“我信圣而公之教会”。信“圣而公之教会”的重点是“圣而公”,这样的教会才是神的教会,更多体现为无形教会;而“我信教会”则往往忽视了教会应该是“圣而公”的,更多变成了有形教会。但是我们都知道,有形教会总是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并不可信。对有形教会的相信,往往变成对教会领袖意志的相信,其实不是对神的相信,乃是对人的相信。因此,主张“我信教会”实则是篡改《使徒信经》的行为,是强化教会领袖权力的行为,其目的在于把教会领袖的意志变成神的意志,而不是相反,让教会领袖顺服神的意志。
因着人的罪和中国文化的集体无意识,中国教会中的家长意识特别突出,哪怕很多名义上是长老制的教会,在实际的治理中也往往形成某位领袖或牧师主导的家长制或准家长制,如果该教会领袖或牧师属于魅力型,这张情况就会更加突出。传统中国的家长制和君主专制形成了家长为家庭成员或君主为百姓作主的传统,而家庭成员或百姓也依赖家长或君主,内心里渴望有个家长或君主为他们作主,卸除他们因自由带来的焦虑。显然,这一传统也渗透到教会治理中,一方面,某人一旦成为教会领袖就会产生家长冲动,希望替别人作主;另一方面,很多信众也渴望有个家长式领袖帮他们作主,让他们可以在信仰上偷懒。这样一来,一种家长制或准家长制就形成了。这种基于中国文化的家长制或准家长制实际上是一种官本位或权力本位的文化制度,很容易导致领袖专权,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信众,还会加上神的名义。这种官本位或权力本位的家长制或准家长制,是领袖滥权的根源,因为他们的权力不受限制,经常还拉上神为他们站台,化自己的意志为神的意志,变神的主权为他们的权力。
正因为如此,很多中国教会都落入权力的陷阱,与中国的权力政治或极权政治非常相似。当这种模式形成后,领袖们就非常强调教会,以维护教会的名义来维护自己的权力,容不得别人对教会的批评和质疑,把各种对教会的批评和质疑看成是挑战他们的权威,因而极力打压。这样一来,教会领袖为了维护自己近乎绝对的权威,就会神话自己、压制或打击批评者,更容不得指出或揭露问题的人。一旦有人自曝家丑,他们就会非常恼火,会使出各种手段进行打压,甚至不惜对揭露者进行污名化,把其说成是政府的卧底,等等。
在这种权力本位的家长制或准家长制中,由于这些家长或准家长权力不受限制,故而难免出现滥权、贪污甚至性侵或包庇性侵等行为,因为权力会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绝对地导致腐败,在政治中如此,在教会中也是一样。当这些家长制或准家长制中的家长或准家长拥有不受或难受限制的权力后,一方面,他们自己难免不滥权和犯罪;另一方面,他们难免不包庇和掩饰犯罪,因为一旦犯罪被揭露出来,都会影响他们的权威。在这样的家长制或准家长制中,领袖需要有光辉的形象,需要“伟大、光荣、正确”,容不得瑕疵。如果他们不能真实地做到,就要用权力维护,就会打压异见、排出异己,同时拉拢支持自己的人,结党营私。
这样的权本位治理一定会带来很多问题,不同于领袖的声音被压制,领袖或与他们亲近之人的问题或犯罪被掩盖,哪怕是有人告到他们那儿,他们也会用各种理由塘塞、掩盖和压制,甚或打压提出或揭露问题的人,并配上各种信仰正确的理由,比如不顺服教会;不顾大局;没有国度观念;不能宽容饶恕弟兄或姊妹;损害教会声誉;不利于教会事工;等等。
显然,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很高大上,似乎都很正确。然而,实际情况却是相反,这些高大上的理由都变成了教会政治中的意识形态,是某些领袖用以压制和打击别人的说辞;经常是权力意志、指鹿为马,把受害者说成不顺服者、危害教会者等等,以便压制或打压。
显然,真正危害教会的不是那些指出问题或揭露犯罪的人,而是那些神话自己和滥用权力的人。指出问题或揭露犯罪者是在与罪争战,是在维护神教会的圣洁和公义,只是他们的行为会威胁到教会领袖的权威,故而为他们所不容。与之相反,那些滥用权力、结党营私、包庇和掩盖犯罪、压制和打压受害者之类的行为,才是真正与罪为友和与神为敌的行为,是真正危害到神教会的行为。但是,现实中,一些教会领袖因为掌握话语权和治理权,处于话语和权力的优势地位,经常会滥用他们的话语和治理权力,制造出很多似是而非的话语理由,用以排除异己、压制和打压异己,把他们斥为危害教会,进行打压、甚至处罚。
上帝是圣洁公义的,作为基督身体的教会,也应当圣洁公义。但是因着罪的缘故,因着中国文化中无处不在的权力意识或无意识,教会中也常常会出现这种权力本位的治理,教会领袖或牧者的权力得不到限制,形成与中国社会政治相似的权力政治。这种权力政治很容易把教义、神学等意识形态化为教会政治话语,以信仰正确的名义行世,往往成为服务教会权力的工具。如果说哪种制度或行为危害教会,我认为正是这种权力本位的治理制度和行为模式是对教会地最大危害,那些奉行这样制度和行为模式滥用职权、结党营私、压制和打击异己的人,才是为害教会的人。无论他们是教会领袖还是牧师长老,他们若不悔改,就不仅是在过去危害教会,现在也正在危害教会,以后还会危害教会。他们才是真正危害教会的人!